神秘的牛草山

神秘的牛草山

柯万英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借用这首北方乐府民歌描述牛草山，最为贴切、准确。

牛草山位于岳西县青天乡与黄尾镇之间，海拔1442.5米，垂直气候造成了她的垂直植被。山下村庄稻田，山腰松杉灌木，山顶高原茅草。正是这一特点，构成了牛草山的阴柔、神秘与魅力。

牛草山出名于何年何月，无据可考。但关于她的故事的确悠久，悠久得能长出青苔，泛出年轮，透出古气。还是先听听关于去牛草山的“路单”吧？

这个路单是明朝时青天畈的一个孝子写给母亲去潜山县衙状告自己的路线图：“斑竹畈，五棵枫，青潭庙，好大钟，黄沙岭上望天堂，粉壁衙前汪享堂，冷水坑上塔儿岭，金山卷桥到响肠；板桥店，沙岭头，水晶崖下是割肚；箱子石，过大关，水吼岭下跑瘦牛；猫儿衔水思茶岭，黑虎山下白水流；九井西风野人寨，十里沙河到县边。”从这个岳西妇孺皆知的路单可以看出青天人的淳朴、孝义，也可以从中得知由斑竹畈至岳西县城——古衙前的路线。

牛草山与身边高峰：天鹅尖（天河尖）、明山寨、双峰尖、鸡笼尖、阎王尖、三天门并肩而立。牛草山因牛多草美而成名，与它山不同的是，众山都生长得凶猛阳刚，而牛草山却长得婉约阴柔。牛草山的顶部呈高原地貌，除了稀疏的几株灌木外，千亩高原，遍地茅草。高山上的节令迟，人间四月芳菲尽，牛草山上花始开。

牛草山的主流是茅草，如果仅有茅草，那就显得太单调，因此茅草间还伴生着许多野花：一枝独秀的天麻、酷似铃铛的猪参、形似鹿耳的鹿衔草、香气扑鼻的金银花、绿莹莹的桔梗花、王不留行的小骨朵……

山雨过后，树青草绿，各种野花，红白相间，蓝绿争辉，如同繁星点点；蝴蝶、蜜蜂、野鸟各自任着性子，在花丛灌木间追朋逐友，打情骂俏。

高原的低洼处或为沼泽、或为小溪，在一处四面环围的小凹地，竟然出现了一个百余平米的湖泊。那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汪蓝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和前来饮水的黄牛、水牛。牛饮过水，喷一口气，水面的涟漪让凌空飞过的雁影跳动不止。这湖是山的精灵哟！见此情景，倒是叫人想起“青草池塘处处蛙”的水乡风光来。

不知从何年何月起，牛草山下的农民就充分利用了山中的资源。春天稻田耕过，秋天麦田犁过，闲牛就被赶到牛草山上。过了漫长的冬天，就是杨柳如烟的春天，农户再到山上去牵回自家的牛儿。那时，母牛后面有可能多出一头小牛犊呢。

牛儿放牧在牛草山上，惹得老虎垂涎三尺。但是牛草山的牛从来没有被老虎吃掉过。来自五湖四海的牛走到一起，自由相爱，自由生活，共同就餐，共同对付山中的野兽。牛草山上的野兽虽然多，但敢于觊觎牛群的却只有老虎。牛儿很聪明，平日行动的时候，都是年轻的壮牛开路或断后，老牛、小牛在中间。如果老虎胆敢靠近，几头壮牛就会用犄角顶过去。面对钢刀一样的犄角，老虎只好逃得远远的。到了夜晚，壮牛睡外围，老牛、小牛睡中间，而且还有几条牛站岗放哨。老虎饥肠辘辘，却无计可施。

牛草山的老虎通人性。牛草山有个山窝叫仰天包，从前，那里住了一户人家。一天夜里，外面正下着大雪，一家人都入了梦乡。老奶奶正在灯火下打鞋底。灯光摇曳，万籁俱寂，突然窗户哗哗作响。起先，奶奶以为是风吹窗纸。可是，等她一圈鞋底打好，伸腰揉眼的时候，那声音还在响。老人朝窗户看去，只见一只虎爪伸进了窗户。奶奶有些害怕，站在远处观看，稍停，拿起一根木棍，朝窗户走去，但是虎爪并没有拿开。奶奶有些奇怪，就朝老虎的脚掌仔细看去，原来老虎的脚掌上钉了一根竹刺。奶奶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老虎是来求援的，是要人为牠挑刺。奶奶心地善良，拿起铁针将老虎脚掌上的竹刺挑掉了。

第二天，奶奶打开大门，只见门外雪地上躺了一只百多斤的死野猪。再看雪地，一路老虎的脚印消失在对面的山岗上。原来是老虎感恩来了。

时代发展到今天，牛草山下的农民不改旧俗，牛草山上的景致不变原貌。正午的太阳高挂半空，微风吹过，茅草随风起伏，牛儿悠闲地散落在大草甸上。俗语道：“黄牛不合水牛伴”，这边的坡上清一色的黄牛，黄牛皮色油亮；那边的草地间清一色的水牛，水牛憨实温和。他们各自为阵，躺着、立着、张望着，散步的、亲吻的、进餐的，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儿，一片安详、恬静。人们很容易亲近牠们，随你抚摸，任你拍打，照相时还会摆个造型。但是，牠们也有野性发作的时候，那时二牛相争，近身肉搏，直打得口喷白雾，角摧皮裂，鲜血流淌。那种情景多发生于雄性争夺爱侣的时候。

现代人厌倦了城里的喧嚣，常常结伴到牛草山来寻幽探胜。牛草山的气候多变。你在上午来时，可能是晴空万里，当你正在山上恣意徜徉时，却突然大风吹起，乌云涌动。刹那间乌云笼罩了远山，气温突降十几度，豆大的雨点砸得人脸生痛，令人寒颤不已。

寒冷不打紧，东边不远处就有一座古庙翼然而立。那庙名龙王庙，那丘名龙王尖。龙王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几位居士。出家人普渡众生，主动招呼游人进庙避雨，让座奉茶，还请你烤火。得到佛的庇佑，顿时叫人感受到浑身温暖。庙里供奉着几尊木雕菩萨，都是些地方神灵，当地人说十分灵异。庙外的草坪开满了野花，庙前几畦菜地，绿叶盈盈，墙角几枝毛桃，灼灼如火。门边有副禅意颇深的对联：春花不惹闲客；秋雨洗尽凡尘。

人们都说牛草山的日出最为壮观，近年，驴友们经常到牛草山看日出。要看日出，就要在山上过夜。每当暮色升起，草甸的鲜花绿草间便长出一个个彩色的蘑菇，那是旅游者们撑开的帐篷。当游客们撑开帐篷的时候，那和尚和居士总是劝说游人：潮气太重不可住帐蓬，一定要让他们住进客房中（当然都是免费的）。

夜里四点多钟，看日出的人就起了床。那时，庙里青灯摇曳，和尚捧读着经书，早课与钟罄相伴，檀香与经声缭绕，不由得让人生出隔世之感来。

走出庙门，满天星斗。城市的星星与人十分遥远，牛草山的星星象瀑布，象蓝水晶，密密麻麻都在头顶上流泻、闪烁，仿佛还叮当作响，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几颗。那个美让人惊讶，叫人不可置信！这样的景色不到四点半就被东方的曙色掩去。

曙色带着夜露而来，黎明由那晨风催生，牛草山醒来了。刚刚睡醒的牛草山向宇宙展示了几个身段：版画、水墨画、水彩画。

一位大师在为牛草山作画，首先作了一幅版画。高原、山峦、群峰、古庙，皆成剪影，静默、肃穆、凝重，连同观看日出的同伴也似雕像一般。

第二幅是油画。画家使用泼蓝的大手笔，大写意。这种画法的特点是远淡近浓。一种颜色，十几个层次，由近而远，逐渐淡下去即可。最近的山近似黑色，再就是黛青、深蓝、普蓝、绿蓝、瓦蓝、灰蓝、淡蓝、赤蓝，最后是轻风扫动烟云的颜色。创作此画，只须用几把沾了深浅不同蓝色的刷子，作破浪状不规则地刷几下就行。

第三幅是水彩画。那是超级大师在作画，他以长天大地为纸张，以云气曙色为颜料，这是一幅动态的画，半轮红日从高原的东边跳跃升起，顷刻间便将天鹅尖、明山寨、双峰尖，鸡笼尖、三天门，涂上一抹金红。红日由弧线，至半圆，至圆盘，殷红如血，似有火焰在跳动。一个红孩儿一样的生命顷刻便诞生于宇宙之间。一会儿红霞满天，红孩儿在弥漫的云雾上奔跑，所到之处幻化出彩云朵朵。

伴随着画面的变幻，大地音乐家同步演奏着一支妙曼的神曲。序曲阶段单音簧管奏出神鸟的天籁之音；渐渐引出小提琴、大提琴，凤凰在舒缓的琴声中轻轻醒来，轻歌曼舞；不多时笛子、长管、贝司、钢琴一齐轰鸣；那是众鸟朝凤，百禽争鸣、雄鸡高唱，大地苏醒，宇宙一片光明。此时，牛哥牛姐们高声呼唤着，牛伯牛娘们轻吟低咏着，大自然向人们展示其新一天的新气象。

在牛草山上眺望，最容易让人生出思古之幽情。历史上，牛草山常常有杀伐之声，最近的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有位高敬亭将军，率领着红二十八军，在大别山与国民党数十万大军捉迷藏，打伏击。国民党放火烧牛草山，但是红军就如牛草山的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死我活地打了三年仗的同胞，因为日寇侵华，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卫立煌、高敬亭为了共商抗日大计，坐到了牛草山下青天畈的汪氏祠堂中，他们首开国共和谈的先河，事件写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

近年来，牛草山的人气越来越旺。牛草山上有个名叫“大风口”的地方，风力资源丰富，外地公司斥巨资前来建设风力发电厂。这是一项绿色环保工业，再过一年，上百架银色的大风车转动起来，牛草山便能向世界输送光明。

牛草山上有了一条简易的公路。车行牛草山，“跃上葱茏四百旋”，给人一种“高路入云端”的感觉。牛草山的原野广袤而平缓，随处都可以开车，越野车、大篷车、面包车、小轿车散落其间，宛如离群的绵阳、水牛、水牛。如今驱车登山的人多了。山上的牛儿也不怕人，任凭你车辆鸣笛，他们就是岿然不动。牛先生、牛夫人、牛小姐们相互温存，耳鬓厮磨，并不把人放在他的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