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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来榜”采风征文】海形一爿瓦屋

海形一爿瓦屋
熊凤霞

  瓦屋,是我们骨子里的家。

  那些淅淅沥沥的雨,摇摇曳曳的光,都长在瓦屋的屋檐下,木窗里。年深月久,那些场景都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只在记忆里还温着,如温一壶酒,越温越醇香。
  庆幸的是,听说在一个叫马元村海形组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古村落,保留着从前日子的模样。海形海形,是否如海之形,得亲自去看看。

  到了海形才知道,瓦屋只能算是这里极平常的存在。屋墙挨着屋墙,屋瓦搭着屋瓦,木窗对着木窗,天井望着天井。穿一条羊肠小道,拐一个屋角的弯,或跨一垄长满黄豆苗的田埂,就可以到另一家。

  也许因为喜欢安静,所以,古村落大多住在深山之中,绝凡尘于世外,海形也一样深藏于深山之中。深山的时光很慢,从山顶沿着峡谷汩汩流下来,似清清一泉,跳闪着光的芒,蜻蜓也在犹犹疑疑,踮着脚尖,扑棱着翅膀,扇着光阴的门扉,一片一瓣,在树木屋瓦泥墙间流转。
  坐在瓦屋的光影里,会特别想知道光阴是什么,光阴是怎么离开我们的。听着院外鸡鸭的叫声,感受青天外斑鸠乌鸦麻雀的飞声,我分明感觉到,光阴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躲在南瓜丝瓜葫芦藤蔓上,一寸一寸爬上窗台,揪紧窗格的胳膊荡秋千;光阴也许是一只任性的猫,从灶头钻入那锅热汤的雾里,又探探前爪,悄无声息溜下灶台,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红着脸,假装睡着;光阴或许是一个想要去远方的游子,如袅袅炊烟,飘荡在片片屋瓦上空,努力寻找方向;光阴或许是上帝一只温柔的手呢,轻抚了水缸里的水瓢一下,水瓢就在竹简送来的清水里转起圈儿,把光阴拖得老长,一圈一圈,忘了停歇。

  稀疏的牵牛花依偎在墙角,花藤逶迤而上,又从木门后的缝隙里探出头,歪歪扭扭,像送一对飞翔的蝴蝶触须送牵牛花藤跃入半空。半空颤抖的影里,有一只蜘蛛在两户瓦屋的房梁间布了一张大网,很悠闲的,拖着屁股,在阳光柔情的催眠下,斜散伸出一只蜘蛛爪,但每一只蜘蛛爪都精确搭在网线上,懒洋洋地把头身倒挂在网中央,偶尔随着网的晃动露出惬意的眼神来。我想问,这般逍遥的网中蜘蛛,它知不知道岁月流逝永不回头的无情?知不知道外面火车飞机急驶的匆忙?知不知道那充斥人间为名为利为情的万般苦恼?它大概只知道结一张属于自己的网,等着食物撞进自己结下的网,没有那千奇百怪自寻的忧烦吧。

  一位蓝褂花白胡子的大伯从弄堂的光里走来,让卧躺在地上的光点欢喜得立马亲上他皱褶纵横的脸,又一溜滑,跳上他的脊背,扑闪进手腕悬挂着的一粪箕历经轮回沧桑而皮肉懒散的茯苓柴瘪脸上,等大伯走过,它又无聊撇嘴地乖乖卧躺回地面。我也跟着光点的心眼默默聆听着,从脚踩泥地的声音,可以猜想大伯已经把茯苓柴码放在灶门口的角落,然后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用双手和肚皮挺出满满一蒲篮的玉米粒,一脚刚提出木门槛,背就移进太阳的光里脸就藏进毛栗树的影里,大伯手一松,蒲篮就落在了歪腰斜腿的稻谷架上,玉米粒被手指一划一划,就都平静从容地摊开身体,任烈日暴晒胡须虚飘。

  泥墙瓦屋的檐下,满满一竹竿的粗布黑裤蓝衫,你攀着我,我牵着你,好似在玩一场很久很久以前就在玩的老鹰捉小鸡,悠悠荡荡,刻满岁月渐远的痕迹。

  那一刻,也许是青山薄雾的邀约,在海形,我想做一只松鼠,由高高的竹枝蹦上青青的瓦屋顶,看日升日落,雾起雾散,看雨水一级一级滑下瓦片,又毫无防备,惊心动魄跌下屋瓦边缘,重重甩进泥沙,砸出坑还要溅出晶莹的花朵来。

  那一刻,也许是曦光明月的召唤,在海形,我愿做一只快乐的小狗,在清晨的光晕里,穿过玉米地,追逐一只只花蝴蝶,又一溜烟钻入山野,奔跑狂窜一整上午,体会什么叫酣畅淋漓,什么叫山野阔阔,什么叫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中午回到瓦屋,饱餐后,俯首全身心贴着泥地面,眯缝起小眼,吹穿堂的凉风,睡个安稳知足的午觉;夜晚坐在海形石上,仰天看月,嗅闻每一种气息,兴趣来了,就冲去河边的竹林窠,探寻花朵闭合的秘密,在月亮清辉的照看下,轻手轻脚凑近草木的腰间、头顶上、足尖脚背捕捉飞舞的萤火虫,被草木的手挠了痒痒,就滚到它们柔软的怀里撒起娇,度过一个个快乐的夜晚。

  那一刻,也许是乡愁乡情初醒,在海形,我还愿做一棵长在田间的大树,看乡亲们每天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快快乐乐,我会越长越高,越长越老,变成最具历史沉淀的长者,见证村落一年年变得古老的沟沟壑壑;老人孩子们搬个小板凳、竹凉床,摇着蒲扇,围着我转,把我转晕了,差点笑出声来——那是万万使不得的,我哪怕忍出树疤扛出树纹,也不能笑出声,被乡亲们当成妖怪远离,那我就惨了,我只能摇摇树叶,晃晃树枝,抖抖我周边的清风,让乡亲们感受我;我一定听过很多故事,知晓村落许多古老的故事,收藏有许多即将失传的故事,亲见了许多生离死别带酸甜带苦辣的故事,乡亲们靠着我,围着我,抚摸着我,亲近我,我是乡亲们最安静的倾听者,最忠诚的伙伴,最信赖的朋友,最贴心的知己。乡亲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乡亲们。孩童们在我脚边玩耍长大,老人们在我目光的爱抚下静静离去。万事更迭,我都看透,不悲伤,不离弃,不得意忘形。爱恨情仇,我都领略,有爱事事简单,无爱借口万条,只愿事事简单。思念长了脚,我走到哪,它跟到哪——这,大约就是对乡愁不绝乡情不断最根深蒂固的诠释。

  从前,如此平平常常的日子,到如今,却觉得遥远,远到不可及。是谁偷走了光阴,是谁埋没了故事,又是谁斩断了情缘?一幕幕,不可诉。心栖何处,何处无愁?试问天,天无语。无语者是谁?是痴者。痴者回神,这在海形,海形有海之形,山绿风轻,瓦静屋深,云游水悠,犬吠鸟呦。痴人茅塞顿开,瞬间呼吸舒畅,喜上眉梢眼底,身心自在,恍觉如世外神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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