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刘儿崽（4）

       荣   归

  客栈的老板娘，招待十八方，自然知晓刘二宰中状元的事，也听说刘二宰留在了京城做编修，她暗自庆幸自己帮对了人，虽不指望着鸡犬升天，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不晓得从哪里捡大麦，知道老板娘不仅借钱给刘二宰做盘缠，还传刘二宰的名字就是老板娘改的，关系非同一般。越传越神，越传越邪乎，甚至说刘二宰上了老板娘的床。有茶客当面调侃她，有坊间的人背地议论她，她都不当一回事，也只字不提刘二宰。老板娘表面不在乎这些，可她心里清楚，传的越多，客栈的名声就越响，生意就越好。

  客栈常来的茶客中，有一个人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此人虽然看上去并不富裕，但每次来喝茶，点上一壶茶，要一碟瓜籽，一句话不说，走的时候在桌子上放一个银元宝，算是付的茶水钱。老板娘扯了几次，说是不能多收，可那个人摆摆手，径直拂袖而去。日子久了，老板娘看茶客好像也没有恶意邪念，也就没有当回事。

  翻过年，府衙的人都忙着准备迎接新科状元回乡。刘二宰要回乡省亲的风，吹到了老板娘的耳朵里，连日来，老板娘刻意打扮着自己，她想隆重地见见这个知己—

---新科状元刘二宰。

  只要闲一点，老板娘就站在门口，左盼右等，翘首以待。有天快打烊时分，老板娘没有等到刘二宰，却等来了那个常来喝茶的客官。这个人“咕咚”一声，跪在了老板娘跟前，求老板娘答应他一件事，不然就不起来，老板娘急的两手搓。

  原来，这个茶客家里出了人命案：弟弟因为田水，和邻居吵架，邻居挥舞锄头掀掉了弟弟的一只耳朵，弟弟随手拔起田边的一根木桩，和邻居对打起来，这一打，竟然把邻居送上了西天。弟弟被抓，被衙门判了死刑，只等上奏核准后问斩。客官认为弟弟失手误伤对方，何况对方先用利器伤人，罪不至死。可苦于求官无门，听说老板娘是新科状元的恩人，所以就装作茶客，近乎老板娘，想求老板娘帮忙。

  老板娘觉得有点点理，加上每次多收了茶客的茶水钱，便上前扶起了茶客。

  不几日，刘二宰的八抬大轿真的停在了客栈前，老板娘赶紧上前，施礼迎接刘大人，两人上楼喝茶叙旧，显得格外亲切。刘二宰喊来下人，吩咐去取些银两，好还老板娘的钱。

  “免了，免了！”老板娘赶紧摆手打住。

  “不可，万万不可！”刘二宰摸着下巴。

  “我今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帮忙！”

  老板娘将命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二宰，并谎称死囚就是自己的远房兄弟，祈求刘大人无论如何要帮忙。刘二宰有点为难，虽然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他也不想做贪赃枉法的人，面对恩人，他决定明日亲自去衙门，看看卷宗再做定夺。

  地方官自然不敢怠慢新科状元，赶紧将刘二宰请进了后衙，叫人取来了卷宗。

  刘二宰细细翻阅起来，卷宗里的诉状，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故意杀人。看了一个多时辰，找不出一点破绽，他觉得：虽然是自卫伤人，罪不至死，但也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给对方一个说法。

  刘二宰吩咐其他人退出了后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门内，对着卷宗苦思冥想，宗亲们的期盼、老板娘的无私相助，让他这个新科状元脑子乱成了一团麻，“新科状元——”，忽然，老家屋后竹林里那鸟雀的叫声，让他为之一振，他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在卷宗上点了一笔。

  翌日，按照刘二宰的意思，地方上重审此案。监审的刘二宰提醒：大人，请再细看一下卷宗里的诉状。地方官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名堂。

  “诉状上写的，可是敌意杀人，罪不至死啊！”刘二宰有板有眼地说。

  “大人慧眼，大人说的极是！”地方官暗暗佩服刘二宰。

  惊堂木一响，威武声起，地方官改判：过失杀人，刺字流放偏州。

  刘二宰没有在府衙多停留，风尘仆仆地往回赶。老板娘闪着泪花，远远望着刘二宰一行消失在老街的那一头。

  回到了刘家大老屋，刘二宰挽着妻子，心思重重，一夜都没有睡好。早上，那熟悉的鸟声又在房后叫了起来，这一次，躺在床上的刘二宰，听的真真切切：

  “故改敌——”“新科状元——！”

  “故改敌——”“新科状元——！”

  “故改敌——”“新科状元——！”

  鸟雀的叫声，让刘二宰心烦意乱，他奇怪：雀儿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

  离地三尺有神灵。刘二宰自责不该干那么一件荒唐的事，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但他心不安。夜里，他偷偷跑到竹林里烧了一些香纸，跪在地上默默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定做一个清正为民的好官！

  奇怪，自这天以后，再也没有听见过那两只雀儿一唱一和的叫声。

  族长择了个黄道吉日，指派族人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锣、鼓、旗、伞，大伙儿吹吹打打，跟在族长和刘二宰后面，热热闹闹地来到了刘家祖坟山。

  族长和刘二宰依然站在最前面，待刘二宰敬完香，族长山呼：跪拜祖先——。

  族长的声音，在绵绵的山谷中回荡，刘二宰的官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