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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不暖的床

(一)

  对于体寒的我,及早睡在被窝里,在冰冷冰冷的寒夜。
    记得小时候,和外婆同睡。每个夜晚,外婆都会用火炉放在被窝里,将被窝烘暖,然后再让我上床。
    那时外婆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硬朗,还能操持家务。我总记得外婆在弄堂里摸摸索索的身影,这个家什摸一摸,那个簸箕碰一碰,那些都是她所有的家当。然后,她便拿把小椅子坐在弄堂的双耳门边,缝补那些破旧的衣服。而我,也会拿一把小椅子坐到外婆的旁边,看着外婆对着亮光穿针引线。外婆将线在嘴里抿了抿,在手上拈了拈,高高地举起对着亮光,很久没有穿进去。而此刻,我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外婆将针线给了我,说:“你帮我穿,家婆老了,眼睛看不见了。”于是我接过针线,立马就给外婆穿上。外婆拿着我给她穿的针线,一针一针地在衣服上缝着,那针脚细细密密的,就像外婆脸上的皱纹,似有似无。记忆中,外婆虽然六十花甲了,脸上并没有满脸的皱纹和斑点。她的脸白皙,光滑细腻,还是一个美人。生活是艰辛和困难的,但外婆的脸上看不出苦涩。
    可是我知道,也许外婆的心中是苦的。因为在我和她一床睡,每个天亮鸡鸣时,外婆总是清唱着这样的一句:“天光睡不长久,人老寿不长。”以前总不懂这样一句的意思,只记得外婆的清唱声充盈了我整个的童年。
    外婆用火炉温过的床,温暖了进入被窝的我。等待外婆收拾好一天的劳累,进入被窝时,我便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记得亲人总说,“你去给家婆暖床吧!”“你又来给家婆暖床了!”其实是我幼年,妈妈带妹妹顾及不到我,才让外婆把我带回家照顾的。
    外婆的一生是什么样子?长大后的我特别想清楚地了解。我喜欢站在秋寒的梓树下深深的遐想:外婆的一生,是不是沉鱼落雁闭月又羞花?是不是红盖头嫁在二八年华?是不是举案齐眉儿女情长共持家?可是,那个年代是清苦的,那个家境是清贫的,那个男人背负着一家老小温饱问题。他在问她:“我们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在说:“是啊,巧妇难于无米之炊!”……也许就是这样彼此沉默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儿孙满堂是给她最好的回报吧!
   那一年我二十岁,到外婆家,给外婆暖床。外婆房间里一切的陈设都没有变动。窗前放着老旧的镜子,古老的木制雕花床头放着古老的木制矮柜子,床上还是那床我睡了许多年的碎花被,只是单薄了许多,棉絮梆硬了许多。和外婆一个盆里洗过脚后,先爬上床,睡到床里边,脚伸进去,感觉沁心的凉。外婆摸摸索索地上了床,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脚。“娃,你的脚怎么还是凉的?”那一刻想起了幼年时外婆用火炉温过的床。“家婆,你床上的被子回头给晒一晒。”“晒都晒了,还有新被,太软了,我困着不舒服。”
    也许是许久没有和外婆同床睡的原因,也许是温软的弹簧床睡多了,才在这张古老的床上睡不着,泪水慢慢地溢出,不敢大声地哭泣。也许外婆真的是老了,在温凉冷暖的岁月中,早就习惯了这样清苦的一生。那场儿女情长也好,那日承欢膝下也罢,终究是要迈着蹒跚的步履,清冷地一个人站在瓦屋的一角守望,守望着一座孤寂的坟头,守望着远方归来的人。“你家公还在的时候,日子苦,他没我享福!”“你怎么今天来了,不上学了?”
    “天光睡不长久,人老寿不长”,这样清寒的语言,温暖过我的灵魂,也冰冷过我的心灵。外婆在八十一岁那年离开了人世。九九八十一难,用佛家的禅语来说,是修得圆满吧!外婆去世后,舅舅们就收起了床上的被褥。而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独自踏进外婆的房间。偶尔穿过弄堂,总会想起外婆坐在那里缝补的身影。还有那挂在墙壁上的黑白遗像,素净的脸庞,微微的笑意,定格在那一瞬间的永恒了我所有的记忆!


(二)



    喜欢夜空中那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在天空中,指引着人在生命的旅途上行进。
    偶尔在以前的饰品盒里,翻出少女时代桂子送给我的最喜欢的一对带有星星的皮筋,蓝色的大星星里有粉色,黄色,白色三颗小星星。那时候,我长发及腰,桂子短发飒爽。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桂子买了皮筋,我只记得高三的一个晚自习,她要给我扎头,然后就给了我一对带星星的皮筋,我那时还爱扎着两个马尾。
    我们的故事,缘自两种不同的性格,她活泼开朗,我柔弱内向。高二那年分班,我们做同桌后就没有再分开过。第一天做同桌时,是那么的不适应,因为她的开朗,和所有人都能说得开,因为我的内向,只能听着她说。后来,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我和她还有小吴老张一起打闹,一起疯狂,就像一个四边形,有你有我,没有人能介入到我们四人的空间里来。
    那时候,和桂子不是一个宿舍,但是偶尔的午睡时间,我会跑到她的宿舍去挤她的床。似乎和她在一起,有很多的快乐。譬如上自习前,我们要去买酸溜溜的糖来吃;譬如上课我打瞌睡时,会不经意地被她塞了一颗糖,又酸又甜的滋味,像我们青葱的年少。和她一起,我也变得开朗了许多,我从班上的那个小角落里,开始活动到整个班级。开始有人知道我是这个四人帮里不可缺少的一个。这些年来,我庆幸我的朋友里有她。也许还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依恋她的,没有她的日子,我都会感到失落。
    那年我们没有考上大学。接着我们又一起复习 ,依恋不舍地坐在一起,睡到了同一个宿舍。分床的时候,也要相邻的两个床;要头对着头睡着;要睡前习惯性地摸一下对方的头发;要快乐地一起去打饭、洗衣;还有她偶尔会恶作剧地吓一下胆小的我;我们经常爬到对方的床上去打闹;天冷的时候也要挤在一张床上暖床。
    其实桂子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玩伴, 而我似乎过于依赖她了。不记得是哪一天,不记得是什么事,我们好像恼了这么一次,似乎是她和别的朋友玩得太疯了,似乎忘记带我了。我们恼了,似乎是她兴冲冲地数落了我。那晚我们也没一起睡,我心里难受极了,睡在被子里抽泣了,而那一晚她也没和我头对头地睡。静静地夜里,我似乎也听见了她的抽泣声。我们都没有睡着,那一夜的床似乎很久都是不暖的。这样的抽泣声在我们之间只有这么一次。第二天早晨醒来,我们谁也没有第一句开口说话,但是没过多久我们又和好如初了。对于这样的一次抽泣声,我们从来没有相互过问,也许我们都知道,友谊是不需要太多的过问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需要任何虚假的掩饰。在我眼中,桂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吧,没有一点点虚假,特别的真诚,在我的生命中,至少照亮我曾经一段孤寂的征程。
    可是,人生的岔路口,我们有我们的选择。少女时代,在这样的路口渐行渐远。我们在这个路口分开,会在哪一个路口重逢?人生有许多的别离与重逢,我们不见面,不是代表我们没有想起对方,我们不联系,不是代表我们心里没有对方。因为我们都长大了,要为现在的生活彼此忙碌着,做不了少女梦了,没有彼此还黏在一起的机会了;因为可能还有一些人为的遗憾,无法再联系;因为回忆只是回忆,一直留着的星星皮筋,虽然年久易断,但是友谊一直都在。我偶尔会想起她,想起那个充满了缤纷色彩的少女时代。那样快乐的美丽时光,开始在记忆的轮轴里不停的转动。
    大学时,晓霞也送了我一对蓝色的星星皮筋。身边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朋友,或许我们只是闲言碎语问候着,或许我们彼此没有对方的消息,但并不是我们不想念。我们就像天空中的星辰,白天在各自的轨道上行径,夜晚在同一片天空上闪烁,彼此遥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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